“方才你看到的那只花貓，是我的朋友。”我沈吟了一番，“我想把她帶出來，但是，她已經沒了。”

“那你是要替她報仇？”金蟾陷入了沈思，顯然他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
“我看那只花貓，似乎很依戀那女帝。”

“我早該知道了，她是九命貓妖，她是九尾狐妖。”我抿了抿唇，看著天色微明，加速朝著皇極觀掠去。

這世間貓妖那麽多，真正能覺醒九尾的又有幾個？每只貓妖都天賦異稟，覺醒九尾，叫其他妖怪情何以堪？

“你知道什麽啊？”金蟾問完話，也閉上了嘴，似乎是想明白了一般。

阿貍與那美婦人，是一體。

我讓金蟾在門外等著，自個兒進了屋子，果不其然，長吉又一次醒了，睜著兩只大眼，我出現在房間的那一瞬間，便感覺自個兒被他那兩只眼牢牢的鎖定了。

長吉皺著眉頭，倒是沒有生氣，拉著我的爪子，關切的問道：“昨晚又去那裏了？一身酒氣。”

“我昨晚坐在屋頂賞月來著。”我略顯心虛的說著，忽然間想抱緊他。

將他撲倒在床上之際，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之中盡是迷茫，道：“賞月回來這般的熱情，我倒是有點期待你夜夜賞月了。”

“滾！”我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，與他磨蹭了一番，方才告訴他金蟾來了，在屋外等著他。

“按理說這小子現在應當正忙活著與天庭堆壘，怎麽跑到下界來了？”長吉的眸子裏邊閃過一絲狐疑，若非是我與金蟾之間純潔的要死，我只怕是要懷疑他是覺著我與金蟾有什麽不軌之事了。

“他說要見你。”

話已帶到，長吉慢慢悠悠的起床，洗漱之後方才叫金蟾入屋，我識趣的出了門，給了他們二人空間密談……雖然然並卵。

清風起得早，廚房的上空炊煙冉冉，我看著日頭還不算大，便順著回廊去看他。

彼時清風正在燒火，臉上黑一道黃一道的，鍋裏邊噗嚕噗嚕的，一股白米粥的味道撲鼻而來，菜板上邊切了幾個酸蘿蔔，讓我想起從前長吉也愛腌蘿蔔……哦不，他是只種了蘿蔔，現在想來，我竟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熬過那幾年的。

每天蘿蔔下飯，蘿蔔下飯，蘿蔔下飯。

偶爾村裏的獵戶會送些野雞野鴨過來，但自我開始搗蛋後，他卻是被人避之不及。

我將他給坑苦了。

清風突然看見我，意外的道：“啊，夫人，我方才沒有看見您。”

“沒事，你每天都這麽早的？”

我看了看自個兒，感覺自個兒穿得沒什麽不大對的地方，方才開口說話，只一開口，便酒氣撲鼻，讓我不免有些尷尬，自水缸之中舀了一瓢水跑到門外出漱口，清風在折柴，怕我沒聽到，說的大聲。

“也沒沒有，昨夜睡的早，忘記將米入鍋小火煨好，只得今日早點起床了。”

說到這裏，他又頓了頓，我漱完口回來，只見得他滿面潮紅，不知是怎麽了，與他說了兩句，感覺著那邊停下了說話聲，便托著下巴回到屋子裏，這倆人面色平靜的很，都端著茶杯在喝茶，只金蟾看我的眼神，忒的奇怪了點。

“幹嘛這麽看著我？”我沒有憋住，問了出來，長吉沒有說話，金蟾倒是啐了我一口，“老友見面，還不讓我多看幾眼？”

話語裏邊酸酸的，我認真的看了金蟾一眼，打了個冷噤，道：“我再怎麽變不就是個鬼樣麽？”

“不，不一樣的。”金蟾搖了搖頭，調笑了兩句，我眼見著長吉的臉越來越黑，忙想趕他走。

“走就走，有些人修成正果了，有些人還在等著……”

“你快滾吧你！”我踹了他一腳，陽光照進屋裏，照到我的腿上，空氣裏邊多了一絲青煙，我面色不變的將腿收了回來，彼時清風端著早膳過來，今日他不僅熬了粥，還蒸了一碟子餃子，長吉蘸了醬汁吃的津津有味。

我默默的蹲在角落裏，回想著不知道多久以前吃的小魚幹的味道，我已是不記大清那是什麽味道的了，若是一定要形容一下，那一定只有腥鹹二字能形容。

長吉吃完早膳，果然是很敬業的去了陳大人府上。

先帝心喪，百官不得竄戶，是以陳大人家的小廝開了後門請長吉進去，我照舊附在聚陰木上邊，飄飄悠悠的打量著這世界，茶花開盛之後被淒霜打落，殘紅遍地，陳大人照舊是坐在書房之中，一身素白，面容憔悴，想來是近日沒有休息好，見了長吉，分外的熱情，只是仰著脖子看了半晌，甚是失落的道：“尊夫人沒有隨您一起來？”

我吐了口老血，長吉那一張白凈的臉黑了下來。

“她在家裏有事。”

“據在下所知，吳王府已被抄家，先生是暫時居住在皇極觀中吧？”陳大人卻是個人精，將長吉的窘迫一語道出，長吉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，低下頭飲了一口熱茶，“她確實是來了。”

“不能一見？”陳大人緊緊的盯著長吉脖子上邊的聚陰木，我在聚陰木中被他盯得頭皮發麻。

“她一直在大人的左手邊。”

長吉一如既往的說謊不打草稿，將陳大人嚇得手一松，手中握著的書本落地，我仰天翻了個白眼，輕飄飄的道：“陳大人不必理會他，他最是愛開一些嚇人的玩笑。”

然而我這話更是嚇人，那陳大人聽了我的話，一屁股坐倒在身後的椅子上邊。

“不說這事了，我掐算著今日那倆道士不會來，只是以後的事長吉卻是不能保證，是以特意寫了兩道符篆過來，若是府中真有妖怪，到時候定是能派上用場的。”

長吉說著，甚是不舍的從他的袖子裏邊拿出了兩張符篆，我看得仔細，卻是從前他在天街上邊隨便淘來的小玩意兒，打架或許派不上用場，但用來對付一些凡間的小精小怪，卻是極其的好用的。

我並沒有阻止長吉睜眼說瞎話，他從陳府出來之時，已是背了個小包裹，所幸他在天宮也是以贏弱出名的，若是換成了哪個英明神武的神仙，我只怕難以直視。

街上的行人難得的少，見了長吉，紛紛側目，長吉拿著銀子換了些衣物食糧掛在輪椅後邊，面攤的攤主依舊是在打瞌睡，長吉往他攤子上邊丟了錠銀子，他猛然從夢中驚醒，見著是長吉，嘴角挑起一抹了然的笑，遮遮掩掩的推開了面攤後邊的草垛子。

攤主笑得掐媚，“先生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長吉給他留了個背影，人晃晃悠悠的消失不見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，掏出他那不知是放了幾日的橘子，緩緩的剝開。

“那個不是給我的嗎？”我無語的看著長吉剝橘子，掐了個訣，招來幾個小鬼托著他的輪椅，他說他要去西山，那建造龍神廟的地方。

我尋思著他這會兒無處可去，去西山確實是正確的選擇，等他橘子吃完，我也確實將他送到了西山上邊。

這長安城外的西山並不高，龍神廟已是有了骨架，再過幾日說不得便能夠住進去，廟後邊簡單的搭了幾個低矮的房子，幾個工人正在鋸木頭。

天外又飄起了小雪，長吉望著山對面的和尚廟，摸了摸鼻子，道：“咱們是不是選錯了地方？與佛家搶飯吃感覺不大美妙。”

我應聲稱是，他已是冷極了，從輪椅後邊拿出傘撐了開來，一個工人擡頭問他是誰，怎麽一個人跑來這荒郊野外的地方。

長吉笑了笑，道：“我是這座廟的廟祝。”

他笑著指了指已是初具模型的龍神廟，一班子工人聽了長吉的話笑出了聲。

“公子，這廟是先皇下令修建的，便是要找廟祝，也要找個七老八十看著比較有資歷的。”一個黑乎乎的工人搓了搓自個兒凍紅了的手，哈了一口氣道：“公子這般的年輕，怕是不能勝任這個位置。”

長吉也不與他爭辯些什麽，只是在後排的屋子裏尋了間沒人住的住下，每日裏與這幾個工人朝夕相對。

“你為什麽不回皇極觀？”我疑惑的問長吉，他給自個兒盛了一碗粥，輕飄飄的說道：“你說如今妖孽當道，它們會對哪一類的東西痛而誅之？”

“道士、和尚、正義凜然之士。”我果決的答道，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，“你既不是道士，也不是和尚，更不是什麽正義凜然之士，需要躲著麽？況且這荒郊野地裏，妖怪更多好不好？”

“你覺得龍神廟是個什麽樣的所在？”

長吉不嫌棄我愚鈍，又開始一句一句引導著我。

“自然是供奉一條龍的地方。”

是一條神龍，旁的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“神”這個字眼，仙界現在忙做一團，會不會允許有新的神出現我不知道，但下界的妖王已然稱帝，定然是不會再允許有個厲害的神仙出現在凡間的。

“我很好奇，那夜我和金蟾去了皇宮，那女帝似乎是與金蟾有舊……”

我閉上了嘴，似乎是暴露了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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